路边风尘故事(其三)
一段漫长的空白要接上另一段不明颜色的部分了。但空白不总是纯正的白色,里面总藏着一些纤维一样的黑色,若有若无,像渣滓一样,像巧克力做成的糖豆。没有人从地上捡起这些糖豆,也不会踢开这些渣滓。
取餐号
我端着自己的一盘子食物找座位的时候,发现宽敞的双人座已经挤满了,于是我找了一个单人座。这些餐厅的单人座都是一排座位放着,于是我的座位离隔壁的那位很近。我刚坐下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在看着什么书或者做着一些笔记。但我瞥见了她持着的取餐号:“2”。我的号码已经是五位数。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数字是2。我想,她是整个店,整个城市来这个连锁店的集合的最早的那个,在全国都遥遥领先。那她在那里看了很久的书。在我打开自己的书的时候,她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取了一个五位数的号。后面的取餐号自然地上涨着——我一边看书一边侧着耳朵听。“2”这个数字是不会插在这些五位数之间的。这个神秘的数字在第二天会出现在另一个桌子上,我也并不知道缘由。
高中门前
高中门前的一些店铺已经不在了,鲜有几家还悠哉游哉地活着。那家卖油炸食品的店又一次换了位置,换到了离校门更远的地方;那家打印店则换到了离校门更近的地方,门面看起来也是一条街最敞亮的;那家书店在这条狭窄的街之外开了一家分店,专营教辅。原来的校门前有郁郁葱葱的紫藤架子,下面摆满了椅子和桌子,等着什么人坐上去点一杯水,现在那里空空荡荡,但仿佛像没有东西曾经存在在那里过。有人告诉我那家茶铺还在,但我已经找不着了。这或许是市容整改的结果,或许不是。原来的校名变长了,用拥挤又古怪的字体排布在原来的校名墙上,显得逼仄。校徽看起来则相当堂皇。
骰子掷地有声
没有想到有这么频繁的出门的时候。为着是同一个事情,一天我是游戏的参与者,一天我是游戏的旁观者。疲倦的参与者和旁观者,骰着哗啦哗啦的骰子,等着盖子揭开的时刻。我看着自己杯子的水空了,我想举起来喝一口,但是它空了;我想去到处寻一些水把它填满,但存在某些阻碍。我看着盖子揭开,露出了骰子。一些人手舞足蹈,一些人伏于桌案。有的时候旁边的桌子坐着等待的人,有的时候是店家热闹地聊来聊去。骰子不是因为有什么意义才骰的,而是骰子是游戏的一部分。哗啦哗啦的声响很热闹,于是我捞起了旁边的一个骰子的盒子,自顾自地将其摇晃了起来。我大概明白了“凑热闹”本身就是一种乐趣,尽管对“热闹”本身没有什么期许。
消费陷阱
和三弟吃饭,聊到他买了一本叔本华的小册子。我说,叔本华的风格和你完全不一样啊。他说,是啊,所以他稍微翻了翻就没看了。说是去了方所那边游玩,就顺手买了一本。我说,真要说的话,叔本华和我的个性还要更像一些,你是完全不适合的。不过能够买这样书的机会想必悠哉游哉,这样的错误再多一些也不错,尽管买来的书最后并不会被翻阅。
消费陷阱(2)
书摊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和电子书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不同,不是那种将书已经被读过的部分用左手握成筒形,一页页翻着纸的感觉。是很复杂的一种氛围。如果适逢书的文字吸引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纸质的文字就是更加具有着诡异的魔力,也似乎更加吸引人),我就想抬头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书架,找到一本没有拆过封的同名书,翻过去看它的价格。书大多都是这样,如果怕愿意为了它站上一个小时,只是安静地翻着它,那它大概也具备足够的魔力说服你买下这本书。就像我现在正翻着的书,我站了一个小时,腿有点酸,故意曲起来,看着有些奇怪。我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同名的书籍,最好的话,同一个译者,但是没有。这本纸质书的魅力就戛然而止了,就像那杯空的杯子一样。
成都偷心
没想到最后还是去看了这个评价不高的沉浸式话剧。装修风格朋克但不精致,绿色的细线一样的光在各种反射下东窜西窜。一个人穿着宇航服,一个人戴着粗管子,一个人绑着纱布,一个人背着翅膀;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一个人贴着另一个人,一个人举着另一个人,一个人牵着一串人。所有的人都拦着我的路,工作人员、演员、观众。让我从遥远的地方,侧着我的耳朵听着这些人的台词,看着他们的舞蹈。玄虚的音乐和光效让我有点疲惫。最后的场景,所有人站在一个旋转的圆盘上,两两依偎着,重复着几句歌词。宇航员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汗水打湿的亮锃锃的肌体;背着翅膀的人摘下了自己的翅膀,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观众们开始鼓掌,讨论着剧情,慢慢地离开。我想再来一次,即使是最后的架子鼓也足够震动我的肠胃,蒸的发痒。下一次找一个暴雨的天气,所有人都不愿意出门的天气,这样的日子和剧场才会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