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是便于思考问题的时候,尤其是加上一副耳机。有风的场合大多舒适,骑车也不存在别人向你搭话的可能,即使遇到熟人也能假装自己在专心地骑车而不去回应。车还很轻盈,与人笨重的双腿不同。车上的起起伏伏有一种流动的韵律在其中。于是我也习惯骑车不考虑骑车,要么看着路边的景色,要么想着自己的事情。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梅雨时节,上海的天气一连数日灰沉,偶尔想起来了,就泼一些雨水下来。即便偶尔出一下太阳,也是那种快餐式的、毒辣的太阳,它露一个头,将地面上的水分纷纷蒸腾到了空气中,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样水汽不仅无法散去,甚至变得越发地厚重,日间行走在外面就如同披了件雨衣那样薄却又挡风的东西。这样的日子,衣服也是一连数日都不会晾干,甚至每日愈加潮湿;等到阴干的时候,如果照料不当,就会产生一些不悦的气味。
  就是这样的天气,一些古朴的水泥地面会生出一些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苔。这些苔在一些红石砖路面上非常显眼,但在本来就灰绿灰绿的地面上就藏得很好。但这样的问题大概是不在我日常的考虑范围之内的,尽管我下意识地知道这样隐秘危险的存在。
  于是在我前去租借学士服的时候,我驾驶着的自行车不知不觉移动到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区域。在车轮打滑这个事件被意识到之前,人就已经摔在了地上。为了护住头和躯干,手肘和膝盖被蹭掉了一块。最后大概是左手支着地面阻止了进一步滚动,但这个时候人已经离车有两米远了。
  或许有一个路边的同学恰好从体育馆的门出来,目击了这个尴尬场景的全过程。她走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我说没事,并想要站起来。她后面又确认了几次不需要帮忙之后才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我大概站起来后,注意到周围可能有三三两两的人,但大多对这个事情不在意。我逐个检查了自己的伤势:尽管右手这些位置没有擦破皮,却也带上了地面的污渍;左手手肘和左边膝盖挂坏的一片已经开始往外面渗出液体,有些破烂地红了一片;麻烦的是左手,手腕和手臂的弯曲都停止了工作,随意朝着任何方向的弯曲都会一定程度地疼痛。
  大概确定了一下伤势并大概清楚不成大碍之后,我就继续朝着原来的目的地前进了。不过现在我只能单边挎着包。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时间很充裕。

  目的地是一个叫做《上海双年展》的现代艺术展会,今年的主题是《水体(Water Body)》,既现代又不失趣味的主题。我之前做过一些工作,并判断了这是一个值得一去的展会,便向前来上海的R和H推荐了这个地方。今天一路同行者和前一日相同,R、H、X和我共四人。今天的安排并不复杂,就是上午看一个展,然后中午补上没有吃上的江沪菜即可。这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直到我们离开地铁之后,围着地图上指引的位置转了好几圈,我终于发现我搞错了展会举办的位置。看起来现在并没有时间前往实际展会举办的位置了,只好狼狈的在附近找了家哈根达斯随便点了些什么。实际也没能坐多少时间,就去了午饭的位置。午饭非常顺利,既没有排队,也没有点到雷区。借着席间的空隙我出来转了转,发现昨天我们选择的那家店今天的人很多,门前也排起了队。
  队伍的长度和店铺的水平确实是没有相关关系的,或许只是第一个进入的人就决定了这一家店整天营业的情况。假设一家店最开始就收获了两波顾客,这或许对后面的顾客来说是不错的参考吧。难怪店铺非常注重“开张”之类的概念。如此,平时看起来聪明的选择人多的店这个行为看起来明智,实际上“顾客更多”这个事件含有的信息是有限的。就如同在前一天参观天文馆的时候,向导提到的科里奥利力的问题。决定厕所马桶漩涡方向的,大多不是玄乎的科里奥利力,而只是马桶的设计罢了。
  事件的起因和结果并不存在必然的关系,或者说不够清晰而明确的对目标的考虑,会让这两个的关系越发地遥远。就像我们抱着消磨时间的想法去拜访双年展,并最终用哈根达斯收尾一样。类似这样荒诞的情况,并不是一个什么过错;或许更没有什么因果关系,而只是“恰好同时出现”罢了,至于我们遵循哪一个,就难以言明依据的是什么了。就如同早饭,尽管清晰地确定了以小杨生煎作为早饭,最终却由于小杨生煎并没有在那个时间开门而最终放弃了一样。

  大概在早上摔伤了之后,我就意识到这样的遭遇会来临。和校长拍照大概是需要稍微正式一点的吧,除了外面套着的学士服,还需要里面的深色长裤和有领浅色衬衫。从南京路回到了光华楼之后,遇到了一个思源的同学D,稍微聊了几句我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穿好了。于是我说我得去换一下衣服。我大概提及了一下上午翻车的事情,但这个事情并不能成为一个反复讨论的话题,于是在我讲清楚早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它就结束了。于是我拎着自己的学士服进了卫生间。
  不出所料,这是一场灾难。即使是脱下衣服这个操作就足够令人苦恼;加上这一套小了一号的白色有领衬衫。顺便检查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迹,短袖的袖摆应该是蹭到了伤口许多次,挂着一些红褐色的污渍,短裤也是如此。伤口看起来形状规整了一些,但还是红色的一大块。小心地不撇着手又不刮着伤口的完成了着装之后,就已经流了不少的汉,头发又拧成一块。
  终于快把这一部分昨晚的时候,我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欢迎校长前来与毕业生合影。我以为时间到了,于是在笼上了学士服并不小心撇到了手的时候吸了口气。推开门出来。外面站着不少穿着硕士服、博士服的高材生,学士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在志和堂的中间放着一张一套桌椅,下面垫着一些红色的增高台子。校长穿着红彤彤又镶着金边的袍子坐在上面(我后面查了一下发现是校长服,竟然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崇敬的心理)。
  下面蜿蜒地排着许多的人,右边有一个小桌子用来取照片。于是我才发现和校长合影这个活动似乎是排在这个尾巴后面就可以,于是我对于这个想象中的稀罕事的好奇烟消云散了。这个穿着校长服的校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吉祥物,拨一拨他们头上的穗子微笑着和每一个上来的同学合影。一直到了后面,摄影的工作人员显然是手酸了,校长仍在兢兢业业地拨着穗子。
  这个景象让我失了单独合影的兴致,于是一直等到了团体合影的时候,这个环节来了不少的院士,和校长坐在一排,校长旁边站着焦阳书记。但我最开始就发现的那个问题一直到了仪式结束都没能得到解释,为什么书记也穿着校长服。
  其中排队等着拍照的时候,班长之一Y发现了我,她喊着,你为什么在这里,弄完了回去干活。干活。我想着我摔倒的时候脑子里面考虑的一大段日程表和完成的进度相关问题,答应了一声就回到了沉默。

  所谓干活,大概就是两个事情,都是围绕着第二天的班级毕业晚会展开的。一是其中热场游戏的设计和准备,二是有一个毕业晚会中的视频需要我整合一下。估摸着4至5小时工作量的东西。打开组织组的工作群想找几个帮手,但后面想起来之前的情况。人各有志,大家大概是对这个东西没有兴趣了吧,勉强起来效率也低下。于是我联系了一下住我寝室旁边的组员,约定了晚上一起准备这个游戏环节。这个视频我就打算一个人干完了。
  并不算麻烦。但这样的事情,真正的麻烦并不在于静态的工作量,而是其中不断发生的变化。比如由于时间问题而去掉的部分,或者由于道具准备而需要调整的内容等等。过多的设计或者过少的设计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来看都是一种麻烦事。但好歹有一位能商量的同学,推进起来并不算快。其实约定一位同学来帮忙的原因比这些都更加直观且必要:到了寝室刚刚坐下的我,打开电脑搜索一些资料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手没法打字了。做视频输入量毕竟有限,一指禅自然可以解决,然而游戏规则和具体情况的准备就困难了不少。
  事情做到一半,另一位班长联系我说需要写游戏部分串词,然而各种语焉不详。于是把这个任务推到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