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哪里都有的景致,所以在任何地方看来都不特殊;但也是因为它是哪里都有的景致,才具有某些特殊的含义。有些时候,月亮悬挂在一把光污染的红色薄雾中,但大多数时候是在哪里的。于是人养成了在晚上抬头看看月亮的习惯;就如平常,我在这里抬起头时,月亮却不见了踪影。

  月亮并不是一直不在这里的。在刚刚搬进这里的时候,在傍晚,天空还荡漾着青蓝色的时候,在那边的山上面还会悬着这样一股白色的月亮。这不是常见的水墨画里描述的那种山高月小的场面,相反,月亮大得出奇,显得周围的几堆山都小了。

  不知道是不是还未到冬天的缘故,这些山上长着茂密的绿色树子。顺着两堆山中间形成的沟凹处,能看见尽头的山上蜿蜒着一条长城。在最开始我没有注意到山上的景致,直到某一天我跨国横跨大道的天桥的时候,顺着车流往那边看去,我才看清那是什么,像奶黄色的溪流从山顶上漫下。后面我发现这条长城出现在了我床头的窗前,奔腾的溪流就静止了,丧失了神秘的美感。

  切开整盘校区的是一缕河流。说是河流,已经干涸得不成样子,在我四年前造访这里的时候,这河流就干涸了。现在里面长着茂盛的杂草,只在一些低洼的地方蓄着几片斑驳的水塘。有人说这是防洪的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有些渠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在到处闲逛的时候会遇到一二。渠的假说就更真实了。

  这是一块适合闲逛的地方。在最开始见到小学的老友的时候,就是在这些地方闲逛。友人 C 据说是很早就想联系上我,但一直没有机会。这倏忽间,竟然都聚到了这个地方来,自然地要约上一局饭。吃饭完,这三人,便顺着这些渠走,慢慢走到了离校园的建筑相当远的地方。蜿蜒的像国道一样的柏油路通向山里。路边陈列着各式废弃的军工物品。想起最开始 C 在这个新地方的食堂看见我的时候,我向他招了招手,他看见了我,但没敢过来;我又招了招手,他将信将疑;我招了招手,他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请问你是…?”C 看起来没怎么变,但我想这十年后想要再认出我来应该还是颇有难度。算不上尴尬。这路走到尽头,是一尊三岔路口,路口中央镇着个杰出大爷,他拦住了所有企图通往剩下两扇路口的行人。在大爷的身后是一位驴。

  在没什么人的在校园里乱窜的时候,一块又一块的草地,和天空中凝聚的几滩云,映射得山有一些奇异的光彩。像是国画中用的山青色,透着静谧的蓝色。有一次,我看见了同学拍摄的天空,那是紫色的云彩和橙色的光线。怪异的组合遥远又真实,可惜我没能亲眼见到它。“这是苏格兰高地吧。” 远在新加坡的 H 看了我的照片这样回复。确实,在没有什么人的时候,这种远远的,没有城市的地方,太不像中国了。从中氤氲出的陌生感和泥土的清香,知了的声音。四处散漫地走着几束学生,有的盘根错节。

  两位室友和我经常构成其中的一束,和大学时代的室友不同,此两位目前看来尤其喜爱群体活动。哪怕是早饭也总是叫着一起去。一种古怪的、被扯住手脚的感觉隐隐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但盛情总难却,开学以后这样的情况应该就少了吧。一堆水果总是熟的更快一些,换句话说,坏得也更快一些;封闭的气味染上每一位苹果,苹果便很快要爬上果蛆。这样包里背着的口琴没有使用的时候,对着那藏起来的月亮。

  窗台对面的房间,一面窗户突然翻转,反射出升起的太阳的光芒,正好射在了我的眼睛里。我顺着光线的方向看过去,一面被射成难以描述的白色的窗户立在最高的一层。于是我拉上了窗帘,将那条长城也堵在了外面。希望升起漫山的雨,填满每一个防洪的渠,澄澈的小溪从每一顶山尖呼啸而下,云聚到一起变成月亮的形象,遮住光灿灿的宏伟的太阳。